北京被杀女医生导师:原本她该与我们共度平安夜

  • 中国经营报
  • 佚名
  • 2019-12-31 20:44

2019年12月24日圣诞平安夜,同往常一样,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心血管内科主任医师孙宁玲正在出特需专家门诊,突然接到同事打来的电话:“你的学生杨文出事儿了。”“当时觉得非常惊愕,一个无法接受的事实,确实杨文医生在工作岗位被害,那么温和的一个医生怎么会遭遇这种事情。”孙宁玲向《中国经营报》记者回忆那一天的感受,悲愤、无奈和痛心。孙宁玲是杨文的硕士临床研究生导师,2011年杨文硕士毕业后,每年逢年过节下了夜班,她都会去看孙宁玲和其他同事,露出她那标志性甜甜的笑容。那天,杨文原本该与她们共度平安夜,没想到竟以这样的方式爽约了。

12月30日,《中国经营报》记者见到孙宁玲医生,她向记者描述她眼中的杨文。以下是采访原文:

《中国经营报》:您是何时知道杨文出事消息的?能否描述下您眼中的杨文医生?

孙宁玲回答:24号那天,我正好出专家门诊,同事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说“杨文出事了”。我当时很惊鄂,觉得很奇怪,如此温和的一个医生为何会遭遇这类事情。

杨文原来是首都医科大学医学系的学生,毕业后在民航总医院急诊科工作很多年后,出于对心血管高血压专业的热爱,在2009年前后,考入北京大学医学部,成为我的硕士研究生,专业是心内科。考进来的时候,她还在民航总医院急诊科工作,她属于在职临床研究生,需要在一线工作。

她跟其他研究生不太一样,她是工作后考上的临床研究生,她的年龄大一点,所以比较稳重,而且有临床经验,处理病人、跟病人的接触相对更仔细。

就读期间,杨文大部分工作时间是在原来的单位民航总医院,其中一部分时间会到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做课题,我这边属于做课题过来,不做课题,她就在那边上急诊,为了兼顾工作和学习,她经常往返这两家医院,兢兢业业。

杨文在做研究课题时严谨仔细,经常为了一个数据的真实性忙到深夜,有时她值完了民航总局医院急诊夜班,清晨下班后就转到人民医院病房和门诊工作。

她本身长得就比较甜甜的,说话也比较慢,性格温和,所以病人都很喜欢她。她曾跟着我出专家门诊,在出诊的时候,她对患者的态度,她的医学严谨性都能体现出来,非常有耐心,不是那种暴躁的性格。

她还会跟着我去病房查房,会收集一些病人的材料,平日她要给病人做检查,病人喜欢她,年轻人称她为漂亮医生,老年人对她的体贴照顾常常感动,她不与人争执,温文尔雅,经常会露出甜美的标志性笑容。研究生毕业后,在处理急诊工作之外她还建立了高血压门诊。

杨文曾多次带着她的儿子来我家里请教问题,她的孩子品学兼优,拿到国外大学全额奖学金,孩子读高中之时就在研究如何用数学、物理的理论去解释血压的机制。

杨文研究生毕业后,每年都会回北京大学人民医院看望我和以前一起工作的同事们,临去之前都会先打一通电话问问大家在不在,她一般会选择下了夜班后,提一大堆吃的跑到医院,等到午饭时间,与我和同事们共祝平安圣诞或新年快乐,一起聊聊天,也会带一些家里珍藏的酒送给大家品尝,共同度过美好时光。原本此时她该与我们共度平安夜的时刻,但却传来了被杀的噩耗。

这几天,我时常翻看杨文当时的硕士论文和照片,那篇《冠心病患者血压控制程度对动脉弹性功能的影响》的临床课题是我针对杨文工作特点为杨文选定的。杨文医生临床工作近27年,正是医技成熟充分发挥医疗服务的大好时机,美好生命就定格在51岁这一年,我和我的同事既悲痛又愤慨。

《中国经营报》:从有限的信息来看,您认为杨文医生对患者的处置是否得当?

孙宁玲回答:杨文有22年的急诊科处置重症、急症病人的经验,病人来了以后该如何处理,她都是有经验的,根据现有信息披露,患者家属拒绝做检查,只要求输液,我认为,杨文的处置用药是没有问题的。

对于一位长期卧床,用鼻饲入食,有恶性肿瘤及心脑血管病的高龄老年患者,医生的第一反应就是听心率、测血压,做心电图和进行常规的病情评估性检查,看有没有新的情况。但病人家属拒绝,只想输液,杨文医生只能按照病人家属的意愿根据病史进行治疗。输液后病人家属强行将患者拉出医院回家,但在路途中病人一折腾,又出现不适,再转回医院,然后就说是杨文医生输液的错误,他们认为杨文医生治疗不好,后期治疗意见都是由急诊科主任直接制定的,杨医生的工作也只是依据主任的方案进行治疗和观察病情。

鉴于家属对杨文治疗有意见,该院领导曾组织相关专家进行讨论,认为杨文初诊的治疗方案是合理的。显然事发初期是家属对疾病的无知、执拗及对医生的偏执导致了事态的进一步发展。

对于患有心脑血管病的95岁高龄的晚期肿瘤患者来说是经不起各种疾病的困扰的,有时一个感冒就会诱发而病情恶化至死亡,此患者经过20天的诊治,医院一直提供良好的治疗方案维持着患者的生命体征。说明医院在患者疾病治疗中尽到了责任。

痛心的是,这几天北京其他几家医院也传出了患者威胁医生的情况,甚至发出了“就应该像民航那样杀了你,你们才能好好地看病人”这样的可怕言论。医生有医生的愤怒,病人有病人的牢骚,一点不满意就威胁医生,久而久之会令医者寒心。

后面我们要做的就是安慰杨文医师的家属,对家属和在现场的所有医护人员进行精神和心理的疏导,为她开好追悼会以寄托我们的哀思,友情组织一些基金来帮助她的家属,找律师进行法律援助,帮她伸张正义。

《中国经营报》:面对频发的医患纠纷和暴力伤医事件,您认为如何保障医务人员安全?

孙宁玲回答:第一,医生要尽可能避免一些医疗上的争议,医生在专业上要更精一点,不能确定的事情要请示上级,这对医生业务的提高和管理病人是有帮助的。第二,医生对病人还是要多沟通。第三,一旦出现医疗纠纷,作为医院应该正面、客观解决,在存在医生和病人的争议时,不要只去讲医生的不是,要弄清双方问题,客观地处理。第四,建议医院的急诊多设置监视探头,在发生医疗纠纷时可公断是非。

在此呼吁,建议人大设立和通过有关保护医护人员安全的法律法规,要有细则,不是泛泛的。同时,建立几大医学协会或学会组织共同维护医生和病人权益的“律师团”,平日依据医院常出现的医疗纠纷给予法律提示,一旦出现伤医和杀医事件,统一讨论诉讼法律程序,既要保护医生也要保护患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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